文/樊荣强

每个人都会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朋友，但是，如果你没有一个诗人朋友，那你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诗，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对许多人来讲，那不过就是一些无聊的废话，尤其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于是写诗、读诗的人往往成了异类。

似乎，钞票才是实在的，钞票才能令人狂喜？

但是，《诗经》流传下来了，唐诗流传下来了，而与诗经唐诗同时代的钞票呢？

钞票可以满足人们一时的欢娱，而只有诗，可以唤起人们心灵永远的回响。

非常幸运，我有几位诗人朋友，让我的人生少了一点缺憾。

非常幸运，昨晚我的诗人兼企业家朋友王金山从海外公干回来，10点钟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赶赴火锅店，与一众朋友把酒读诗——读他海外公干期间写的诗。这在古代才有的一群文人骚客一起吟诗作对的场景，今天居然还有，也算是奇葩了吧？

酒酣耳热之后回家一觉睡到天亮，起来想起答应王金山给他写个诗评。

其实，诗是不能评的，诗是个人情志的表达，诗所表达的东西是非常内在的，甚至是诗人自己也不知道不能解释的东西。

如果诗人可以用大白话说明白一番道理的话，他就不会用诗这种梦呓般的语言来表达了。

董仲舒说：“诗无达诂”，意思是对于一首诗没有通达的或一成不变的解释，完全因时因人而有歧异。

诗的语言特点就是模糊。越是模糊不明的语言，越能表达无限的意蕴。

因此，评诗不如说是猜谜——我们可以尝试着在诗人提供的意象里面发现一点通往其心灵的线索。

当然，诗人可以像主持猜谜游戏的人那样说，不，你猜错了。即使我们猜对了，也许猜对了，也许没有标准正确答案。

接下来，我就来玩猜谜游戏吧。

王金山这次海外公干期间，一共写了三首诗，分别题为《风筝》《11月18日零点》《跨界》。

首先说说风筝。

《风筝》看上去像是一首爱情诗，其实又不是。它表现的是人类普遍的一种追求——自由。人生有各种羁绊，包括爱情与婚姻。人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虽然我们渴望并追求自由。

“一句话”究竟是什么话？诗人没有明言，也许是自己的承诺，也许是自己的誓言，也许是对方或者别人的一句嘲讽和不屑。不论如何，那“一句话”成了诗人毅然出走的理由。

“她”只不过是羁绊的象征，而那“影子”不过是留给别人的思念，或者自己的一点不舍。

人总是一个矛盾体。盼望着成为自由飞翔的风筝，却又有一根线头牵绊；随风起舞，心向远方，总是做出挣脱线头做一只断线风筝的样子。放风筝的“她”与断了线的风筝，都一样的无奈。

人生的困境莫过于此：在这里，却想飞向那里；飞向那里，却又害怕那里。

再来说说《11月18日零点》。

11月18日，这是一个偶然的日子。但是这个日子注定要定格在诗人的内心深处，因为我在诗里读到了孤独。

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诗人不曾感受过孤独。如果哪一个诗人说他从来就不孤独，那他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孤独是人类的特质，而感受孤独是诗人的标配。

远在异国他乡、万米高空的诗人，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无疑是孤独的，身边的旅客与自己也没有任何关联，诗人感觉自己面前有“一道难以逾越的沟”。这时候，遥远的家乡有一群人正在“狂欢”，正在为他投票，诗人一定是晃惚的，他似乎不知身在何处，不知道那一群人是在为他们自己狂欢，还是为诗人狂欢。

自己与他人，似乎在一起，在一起狂欢。但是，稍微清醒一点就会发现，我在这里，他们在哪里，彼此还隔着太平洋。

人与人之间，不仅是这空间的距离，还有心与心的距离，这个距离我们一直想跨越。

最后说说《跨界》吧。

从北京到纽约，这是两个真实的地名，但更是人生的起点与终点，或者A点与B点。

从A点到B点，选择什么样的路径，采用什么样的方式，飞机拟或游轮，都是我们可能选择的工具。

但是，这样的争论在生活中我们遇到太多太多了，争论永无休止，我们也可能永远没有到达目的地，甚至，还没有出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又都有自己的坚持。

但是，我们一直都停留在争吵，我们一直都停留在原地。

“幼儿园的小朋友”其实就是诗人自己，他简单又直接，他的方法就是“步行”。其实“步行”就意味着行动，有了行动，就意味着出发，就意味着终点已经到达。

此界与彼界之间，原本没有那么遥远的距离，真正的距离是我们心中的魔障——比如狭隘、自大、懦弱、无知，甚至是成功。我们需要的是勇气，勇敢地跨出一步。是的，只需一步，只要跨出一步，我们就从井底来到大海，从山脚来到山顶，从有限到达无限，从虚无到达真实，从卑微转身无上的荣耀。

以上就是我猜谜的结果。诗人可以说，你全都猜错了。但是，我要说，读诗，不仅是在读诗人的心，更是在读读者自己的心。管你咋想的呢！

附录：王金山诗三首

风筝

一句话

就为一句话

他走了

她赶到时

飞机已经起飞

拖着细长的影子钻入云

她攥着那根影子

怎么也不松手

虽然她知道

那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2019.11.11纽约

11月18日零点

巴西利亚到重庆的飞机

在太平洋上空阿拉斯加盘旋

风很大

空气都凝固了

前面是白令海峡

一道难以逾越的沟

深夜的重庆

一大群人在古镇上摇旗呐喊

把城市吵醒了

就象巴西利亚的狂欢节

零点

“城市英雄”投票的最后期限

啦啦队长站在桌子上

望着大屏幕上的时钟

还剩最后五秒

用英语向全世界宣告

“One、Two、Three……”

肯请大家抽下庄严的一票

选出城市真英雄

嗓子都哑了

歇斯底里

就象才看完世界杯

飞机上的WLAN

专门为他打开

他用微信在万米高空

观看巴西和重庆

跨越太平洋

                  2019.11.18

跨界

北京至纽约

两个旅行家在争吵

乘飞机还是游轮

始终争论不休

一幼儿园小朋友路过

用两只脚

在摊开的地图上量了量

对叔叔说

别吵了

步行吧

一步就到

叔叔恍然大悟

                  2019.11.11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