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荣强
《吾国与吾民》,英文原名“My Country and My People”,是林语堂于1933年至1935年间用英语写成,并于1935年在美国出版发行的一部书。
《吾国与吾民》这本书在美国及国际上一炮打响,从此改变了林语堂的命运,也为他奠定了深厚的国际影响力。
但是,该书在国内外却引来了两种不同的反响。甚至国内有人借英文“My”的谐音“卖”,骂他写这本书是“卖国卖民”。
故事要从头说起。
林语堂于1895年出生于福建漳州平和县坂仔镇一个乡村牧师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基督教牧师。1905年,十岁的林语堂被送去厦门鼓浪屿上的教会学校——寻源堂读书,1911年入上海圣约翰大学,1916年毕业后在清华大学任英语教员。
1919年8月,林语堂获得政府“半奖学金资助”赴美留学。他先在哈佛大学读文科,于1922年获得文科硕士学位。还未完成哈佛学业时,他就游学于法国与德国,最后于1923获得德国莱比锡大学博士学位。
1923年春天,林语堂回国,当年秋天赴北京,年仅28岁的林语堂博士跻身青年中国的知识精英阶层。先后出任大学担任英文系教授、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务长和英文系主任。
1926年5月,林语堂为避北京乱局而前往厦门,担任厦门大学文学院院长。1927年3月,林语堂到武汉国民政府任外交部秘书。“宁汉合流”开始后,林语堂于1927年8月,离开武汉前往上海。
1927年9月底,林语堂抵达上海。此后一直到1936年8月赴美,除1931年5月~1932年5月旅欧一年,他在上海居住生活了八年。在上海,林语堂不仅在文坛、知识界获得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由于《吾国与吾民》在美国出版开始在国际上崭露头角,成为现代中国语言来我就、知识界的领袖人物。
林语堂刚到上海不久,就被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委任为英文秘书及国际出版品交换处处长。后来,他又担任英文《中国评论》周报“小评论”专栏的主笔。
1932年林语堂创办《论语》半月刊,提倡幽默文学。1934年创办《人间世》。1935年创办《宇宙风》,提倡“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凋”的小品文,成为论语派主要人物。
1933年,林语堂结识了赛珍珠。赛珍珠的父母是在华美国传教士,她跟着父母在中国长大。1931年描写中国农民的小说《大地》在美国出版,大获成功,在美国和中国都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于1932年获得普利策小说奖(Pulitzer Prize),后在193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和赛珍珠的交往改变了林语堂的整个后半生。
《吾国与吾民》的写作和出版的直接诱因是《大地》的成功。它证明了中国故事在美国有市场,至少那个年代如此。
因此,当赛珍珠第一次与林语堂见面时,听到“一位中国作家要用英文写作一本中国的书非常兴奋”。立刻将林语堂引荐给了他后来的丈夫庄台出版公司的老板华尔希。《大地》一书也是由华尔希策划出版的。
林语堂在美国出版的一系列畅销书都是由庄台公司出版,包括《生活的艺术》《风声鹤唳》《孔子的智慧》《啼笑皆非》《唐人街家庭》《朱门》《京华烟云》《苏东坡传》等文化著作和长篇小说。
1935年8月,《吾国与吾民》在美国正式出版。总共分9章,主要介绍了中国文化的发展脉络、中国人情感与道德生活的各个方面、中国人的宗教观、中国人的社会与政治生活、中国的文学艺术、中国人的日常家庭生活以及妇女生活。
《吾国与吾民》出版后好评众多,在1935年四个月之间印了七版,登上畅销书排行榜。两年之内再版了11次。凭借着该书在海外的影响,林语堂于1936年8月带着全家赴美,并开始了长达三十余年的英语著作创作生涯。
《吾国与吾民》出版后,在美国的销量就证明了它在美国所获得的基本上都是好评,不论是美国人还是海外华人,不论是主流媒体还是知识精英,都一致推崇《吾国与吾民》。
《吾国与吾民》在美国出版后,据网上的资料,国内最早出现的中文译本有“1936年上海西风社出版的黄嘉德所译《吾国吾民》,1938年世界新闻出版社出版的郑陀所译《吾国与吾民》”。
大概当时没有什么影响,之后几十年都没有再版。直到1988年才又有大陆学者郝志东/沈益洪的译本,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书名为《中国人》。
虽然当年《吾国与吾民》在美国反响巨大,林语堂却很怕该书译成中文。他告诉华尔希:“该书在中国不会有中文评论。我尽量低调不作宣传,国人中懂英文的才能读。你能想象我用中文把书中写的都说出来,那我还不被那般中学毕业的‘普罗作家’给碎尸万段了?”
林语堂在乎的不是来自左翼“普罗作家”的批评,因为他们看不懂,而是就职于国民政府的留英美人士(“爱国者”)。
主要是因为原稿第二章(即最后书中“结语”)的去存,林语堂曾犹豫不决,压力很大。原稿第二章痛批当下中国在国民政府统治下的乱象,对政府说了许多“讨厌的”话。
果不其然,《吾国与吾民》遭遇了英文《国民新报》最严厉的攻击。该报以一封公开信的形式,署名“一个中国人”,以讽刺的语调说:哦哟,著名的小评论家现在可是世界级的畅销书大作家了。真的非常成功,“卖”了你的国家和人民。
除了挖苦讽刺、人身攻击,公开信指责林语堂“卖国卖民”,主要理由包括:首先,林语堂披露国民政府的缺陷与失败,取悦在华外国人和外国媒体。其次,为国民政府治下的中国描绘了一幅黑暗、绝望的图像,却没有任何的改进建议,但作者自己其实从国家领薪并担任重要的半官方性职位。第三,对国民政府的轻蔑指责扭曲事实,不仅不负责任,而且居心叵测。
林语堂致华尔希信中说到该评论,“我早就料到这种东西,自豪感强盛的中国‘爱国者’专利”,并称这是一种“梅毒”。林语堂没作任何公开回应。
林语堂赴美后,于1937年2月23日给友人刘驭万写了一封长信,回复有关对《吾国与吾民》的指责。林语堂申辩道:国人对我的非议,主要来自受过西洋教育,会说英文、自我意识极为敏感脆弱的“爱国人士”我不奇怪。他们就像乡村的学童,被送到大都会洋场教会学堂上中学,却特别害怕被别人看到他的母亲来访。但有一种反应我没料到,说我写《吾国与吾民》是“卖国卖民发大财”,说这种话的人无耻。他们脑袋里怎么就只有个人私利,他们怎么就不能相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民族与文化作一番诚恳深入的剖析和解读?这种动机论指责太下贱。怎样才算为中国作真实而明智的宣传?西人又不是傻瓜,你把中国包装成个大美人,完美无缺,谁信啊?我的态度是实话实说,着重强调中国是个正在发展中的国家,正从多年混战和贫穷中慢慢地走出来。容不得对当下中国作任何批评,这种自卑心理要不得。假如你的“爱国”朋友担心《吾国与吾民》在海外给中国带来不良形象,可以请他们放心,因为事实恰恰相反。其实我画的中国也是个美人,不过脸上有个黑痣,西人却懂得欣赏,不弃反爱。我写此书不是为了给中国作政治宣传。我要写出中国的真善美丑,这是艺术创作。别老看那个痣,要看整体的美。我在书的最后一章坦诚写出当下中国人的痛苦与悲哀,如果你的朋友在一九三四至三五年感觉不到广大民众的怨愤,要战不能,要活不能,他们还算是“爱国者”吗?这些人养尊处优,根本不体察民情。其实我也不在乎国人怎么看我的书。我的书写完了,读者各种各样,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反正有许多西方读者告诉我他们读了一遍又一遍。可惜的是,该书没有引起国人好好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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